第202章 旧因(二)(2 / 2)

云层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翻涌如怒涛,远处传来某种庞然巨物苏醒般的低鸣。

她猛地攥紧掌心,火焰被硬生生掐灭,只余一缕青烟缭绕。

“连‘祂’都护不住你……”

她低低地笑了,笑声里掺杂着某种近乎绝望的讥诮。

“那位来自世界尽头的古老存在,坐拥无尽疆域与永恒生命的霸主,甚至不惜撕裂自己的神格为你重塑天赋……可结果呢?”

她突然逼近那朦胧的雾气,近乎残忍地戳穿那个两人都心知肚明的真相——

“你活下来了,可这份生机,却成了新的诅咒。”

水晶树上的容器一个接一个地炸裂,记忆的碎片如锋利的刀片四散飞溅。

月光的虚影在碎片中扭曲。

“祂在找你。”

她退后一步,声音轻得近乎温柔,却让整个云层幻境开始崩塌。

“或许这一次……你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为你赴死的朋友。”

地霖沉默了。

寂静在云层间蔓延,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一瞬。

它的身影——那由月光与雾气拼凑而成的残破形体——微微摇曳着,像是风中的残烛,随时会熄灭。

“祂找不到我了。”

它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近乎释然的平静。

“也就是阿楼……找不到我了。”

南菘看见它的轮廓边缘开始缓慢溃散,像沙粒般簌簌剥落,化作细碎的光点,飘向虚无。

“我的实体已散,灵魂不会存在太久。”

它顿了顿,雾气凝聚的指尖轻轻抬起,似乎想要触碰什么,却又在半途无力垂落。

“我不会拖累阿楼的。”

“或许,找到你交易,是个错误的决定。”

地霖的声音忽然染上一丝极淡的笑意,那笑意里没有后悔,只有某种近乎温柔的笃定。

“但我不后悔。”

它的身形微微前倾,仿佛在凝视南菘——或者说,凝视着占据阿里莎身体的南菘。

“因为在我心里……你也算我的朋友。”

“我的朋友,我们还会再见的。”

南菘感到胸腔里猛地一窒,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手攥紧。

“而且,在我这种情况下,你竟然还来找我……想救我。”

地霖的声音低了下去,像是自言自语。

“你甚至……不顾忌找不到我后的一切。”

月光与雾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。

南菘看见地霖——那团即将消散的虚影——缓缓转向自己。

然后,她感觉到自己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
“自作多情。”

她的喉咙里滚出一声古怪的冷笑,声线冰冷得近乎陌生。

可南菘却敏锐地察觉到,这具身体——阿里莎的身体——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。

“总之……还是谢谢你。”

地霖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。

“让我有这个机会。”

雾气翻涌,它的轮廓愈发模糊。

“阿楼不会伤害你的。”

她顿了顿,最后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。

“我也不会拖累你的。”

“或许,这个结局对我来说……也算不错。”

话音未落,南菘感觉阿里莎的身体猛地一颤。

她半跪下来,指节死死抵住云层,指缝间骤然迸发出熟悉的水流——那是地霖的力量,是曾经属于它的天赋。

月光与雾气剧烈翻涌,南菘看见阿里莎猛地攥紧拳头,一颗璀璨的星辰从她掌心挣脱,如箭矢般射入那片即将消散的雾霭之中。

“我从不接受……无缘无故给予我的东西。”

阿里莎的声音依旧冷漠,可南菘却清晰地听见了那一丝几不可察的哽咽。

下一秒,她感觉到身上所有的装饰品——那些镶嵌着宝石的臂钏、缠绕着暗纹的项链、甚至是发间垂落的珠饰——全部化作细碎的光尘,消散无踪。

而在那片即将湮灭的雾气里,一柄皇冠缓缓浮现。

它由星辰铸就,边缘流淌着月光的银辉,静静地悬浮在虚无之中,像是某种无言的告别。

在世界的尽头,火焰如狂怒的神只般咆哮,将天空与大地一同点燃。

无边的岩浆之海沸腾翻滚,仿佛亿万头赤红的巨兽在深渊之下厮杀,每一次喷涌都将苍穹撕裂,炽烈的火雨倾泻而下,烧灼着这片早已支离破碎的疆域。

而在那烈焰的最深处,祂降临了。

全部的祂。

八颗猩红的眼瞳在混沌中睁开,每一只都倒映着不同的毁灭之景——有的映照着燃烧的星河,有的凝视着崩塌的文明,有的则注视着凡人的绝望。

祂的身躯扭曲而庞大,如同无数条巨蛇与龙骸的融合,漆黑的鳞甲上流淌着熔金般的纹路,每一次呼吸都掀起焚风,将整片火海搅动成狂暴的漩涡。

红莲般的烈焰在祂身上炸开,却无法伤及祂分毫,反而像是臣服的奴仆,在祂的鳞片间跳跃、缠绕,最终化作祂周身流转的炽光。

突然,祂的视线转向那座悬浮于火海之上的城市——那曾是囚禁“小地”的牢笼,由傲慢的征服者们铸造,如今却成了祂怒火下的祭品。

岩浆如活物般暴起,化作千万条赤红的巨蟒,瞬间吞没了整座城池。

高塔在熔流中崩塌,城墙如蜡般融化,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战士们——那些浑身爬满黑色触须的猎手们——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,便被翻涌的火舌卷进深渊。

他们的触手在烈焰中疯狂扭动,却只能化作焦黑的残渣,被炽热的洪流彻底吞噬。

然而,毁灭来得太快了。

火焰的流动超越了现实的界限,空间的壁垒在高温中扭曲、破碎。

世界像一面被重锤击打的镜子,裂痕蔓延,最终——“境”被打破了。

在那一瞬间,火焰不再只是火焰,而是某种更古老、更恐怖的存在。

岩浆化作流淌的血液,火海变成蠕动的脏器,而祂——那八目的可怖之物——终于完全展露了真容。

祂不再是“怪物”,而是某种更接近“法则”的东西,是毁灭本身,是终焉的具象化。

而在破碎的“境”之外,有什么东西正在凝视着这个世界。

而之后发生的事南菘则并不知道了。

很快她再一次睁开了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