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春三月,数辆看似普通的四轮马车驶出了京师,通过跨江大桥的公路向北而去。
而护送这数辆马车的则是一千多精锐明军,并且在这支队伍的前后三四里处,又各有一支两千人的精锐明军骑兵。
因为军队刚走过,路上没什么行人,倒是有些商旅、路人在路边观望。
当其中一辆马车驶过时,路人能听见里面传出一个女孩的清脆歌声。
“三月来百草开,盈香满袖万物苏,虫鸣和着欢笑,心事舒。”
“三月来暖阳复,相携去,踏青处。陌上花开满路,香入土···”
“阳春三月来,自有生命破尘土,送来希望事,好运出~”
舒适的车箱内,朱元璋捋着银灰色的胡须,笑道:“若月这首歌唱得真是好听,叫个什么名儿啊?”
对面坐着的一个如同小仙子般的七八岁女孩笑着道:“外公,这首歌叫《春三月》。”
“春三月?不错不错。可否再唱一遍给外公听呀?”
“好呢。”
听若月又唱起了歌,朱元璋越发觉得这次出行带上长安、若月这两孩子没错——俩孩子不仅长得可爱,而且都冰雪聪明、礼貌乖巧,让人心情很好。
如今已是三月上旬,他在京师被朱标劝了又劝,终于是等到天工院那边拿出了一套合用的照相设备,于是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京师了。
不过朱元璋并未与后妃们一起出行。
他的后妃与那些年未满五岁的皇子、公主都是乘坐火车,带着行李等物,直抵凤阳。他却是要乘马车,由官道慢慢“走”过去。
并非他不敢乘坐火车——事实上,他已经乘坐过一次火车。
之所以选择坐马车,是因为他想沿路察访民情。
以前他身为九五之尊,安危关系着社稷稳定,自是不敢白龙鱼服。如今成了太上皇,这方面就没太多顾忌了。
况且,他到哪里去,都会有大明最精锐一卫天子亲军跟随(并非贴身跟随,而是一起到某地,可以保证迅速救援),就算遇到那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想害他性命,只需随行侍卫们坚持一会儿,就能等来军队救援,基本上不会有性命之危。
听刘若月唱了会儿歌,朱元璋便拿起一个双筒望远镜,透过车窗向外面的田野、村落看去。
放眼望去,只见田野间的旱地里冬小麦正在抽穗,水田里农夫们正在插秧,亦有农夫在山地上播种红薯、玉米,正是一派农忙的景象。
过了半日,眼见将要到滁州城,路边的村落都明显多了些,朱元璋忽然生出去走访一番的心思。
“李贵,让车队停下,咱要到附近的村子走访一番,顺便找家农户吃个午饭。”
“是。”李贵直接应下来。
李贵十几岁就以内侍的身份伺候朱元璋,二十多年过去,早已了解朱元璋的脾气。何况此番出行,什么时候该怎么做,朱元璋都早有考虑,他只需听吩咐做事即可。
比如此时朱元璋想去附近村落走访,便有随车的数十名侍卫奔赴各方。
奔赴前后两支军队的侍卫都穿着职服,负责通知两支军队停下。
其他侍卫则都做寻常百姓打扮,就连骑的马匹都看不出是军马,却是提前进入周边的村落做必要的探查——他们也只会探查,只要不是能直接威胁到朱元璋安危的事,他们都不会管。
这是朱元璋的要求。
车队停下后,朱元璋见官道(水泥路)旁通向村落的土路勉强可以通行四轮马车,便让车夫驾着他乘坐的“普通”马车拐下去。
这一下去,即便这辆车有不错的减震却也明显颠簸起来。
刘长安、刘若月赶紧抓住了车内的安全把手,朱元璋虽也被颠得微微皱眉,可屁股却坐得稳稳当当。
“长安,若月,是不是从未走过如此颠簸的路呀?”朱元璋笑呵呵地问,如同寻常人家的慈祥老爷爷。
八岁的刘长安小大人似地道:“回外公,有时爹娘带我们出城郊游时会走这样的土路,只是走得不多。”
朱元璋笑道,“京师附近现在的道路可比以前好走多了,哪怕土路也相对平坦。不像咱年轻时那会儿,官道就是土路,而且比这条路都要颠簸。”
“天晴时尚且能走车,若是下雨、下雪,便走不了车,只能走马、走人,还深一脚浅一脚的,很容易摔个大马趴。”
因为刘宽与朱蕙兰、苏采薇管教儿女都是对儿子严厉些,对女儿宽松些,所以刘宽的女儿大多相对活泼,刘若月也是如此。
她闻言咯咯地笑了几声,问:“外公是不是也摔过大马趴?”
朱元璋不在意地道:“确实摔过,还摔过不少呢。不过,正是因为摔过,以后再走那样的路就很少摔倒了。”
刘长安听了若有所思。
不多时,马车便抵达一个村庄的村头。
朱元璋带着俩孩子下车看了看,估摸着这村子约有四五十户人家。
只见大多数人家都是砖瓦房,土坯墙茅草顶的房屋不足十栋。那些砖瓦房中甚至有几座两三进的大院子,一看就是当地富户或地主的房子。
从便衣侍卫那里得知这村庄没什么安全问题的信息,朱元璋便带着李贵和一名侍卫将官以及两个孩子进了村。
此时恰是中午,很多人家都冒出炊烟,有的人家更是飘出了饭菜香气。
朱元璋既没有找那几家拥有几进院子的大户,也没特意去那些土坯房人家,而是来到一户看着很普通的砖瓦房前。
这家只有三间正屋是砖瓦房,左边两间厢房和院墙还都是土坯,但看得出来,应该是近两年才盖的新房。
由简陋木板拼接的大门打开着,朱元璋到了门口,就用淮南话喊道:“老乡,讨个方便!”